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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你以后也当妈,你就能体会到我们老两口的心情了。好好的一个儿子,养到十几岁,长得好,又懂事,说没就没了,换谁都受不了。”她说,“这个事情就是个定时炸弹。等你跟他结婚,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,娘家跟老公之间又有这道隔阂,说不准这炸弹什么时候就爆了。宁子,妈这是为你好。”
“淑芬啊,红花油放哪里了?”老爸想打开柜子找,一弯腰,就疼得直不起身子。
“爸,你别动,我来。”
默宁找到红花油,倒出瓶子里仅剩的一点,帮他揉了揉。
“哎哟,轻点,轻点。我的闺女哟。”老爸吃痛,“长了骨刺,一碰就痛。”
“骨刺?”
“一把老骨头了,毛病越来越多。”爸爸自嘲地笑,“将来你跟老公打架,爸爸只怕是帮不了你了。”
她捉过老爸的双手细细看,皮肤干涩起皱,还有点点老年斑。
一双衰老的手。
正是这双手,用微薄的收入抚育她和弟弟长大。
“知道我跟你妈为什么要生两个孩子吗?”他抚平女儿凌乱的额发,“你小时候身子弱,我跟你妈商量,将来我们都老了,希望有个兄弟姐妹能陪在你身边,帮你一把。”
默宁一怔。她一直以为,父母就算被罚款也要生下小澈,是因为想要个儿子。
“生下来是个儿子,我和你妈高兴极了,儿子长大了不光可以保护爸妈,更可以保护姐姐……”他回忆起儿女双全的画面。
那时,儿子聪明,女儿乖。一家四口围在桌边,不知有多温馨。
他和老婆以为,就算将来他们老了,也没人敢欺负他们的女儿。
红花油倒了两次就没了,这一瓶还是半年前小澈在放学路上特意给老爸买的。
那一天下暴雨,小澈放学骑车回家,都骑到楼下了,突然间想起老爸的红花油用完了,又顶着暴雨,原路淋回去。少年虽是全家的掌上明珠,却比同龄人更孝顺。
默宁心底涌起一阵悲凉的酸涩,她背过脸去。
老妈端来冬瓜排骨汤,苦口婆心地劝。
“宁子,你跟滕司屿彻底断了吧。我不要他的内疚,他不出现在我们家就好。”
她不吭声。
“怎么,舍不得?”
“不是。”她不敢说自己跟司屿已经和好了。
“我看哪,就是舍不得!”老妈将装戒指的蓝色丝绒盒放在茶几上,“这是他送的?”
“妈!你搜我的房间?”
“早上帮你换床单,一掀枕头就看到了。你把戒指还给他,咱们不缺这些东西。”
“妈……”
“怎么?不听妈妈的话了?嫁都没嫁出去,胳膊肘就往外拐了?”老妈很敏感,越说越激动,“好吧,你要是希望看到爸爸妈妈老了还过得憋闷,你就跟他走!反正,我已经少了一个儿子,不怕再少一个女儿!”
“你看你,这都说的什么。”老爸把默宁支开,“你妈说的都是气话,默宁,你去帮爸爸买瓶红花油。”
她委屈地换鞋,出门前看到妈妈缩在沙发角落里,佝偻着背。小澈的遗像摆在旁边。妈妈天天用软布擦它,擦得光洁明亮。天空渗着片片阴霾,光线一丝一缕,灰灰地洒在萧淑芬的肩头。默宁伤感地发现,从前只有两鬓斑白的妈妈,如今大部分的发丝泛白。失去亲子的创痛,让她一夕白发。
适才的怨气烟消云散,叶默宁轻轻唤一声:“妈。”
萧淑芬没有回头。
默宁张了张嘴,想说“对不起”,三个字打着圈儿哽在喉咙里。国人文化本是如此,亲人间至为相爱,却羞于表达。再深的眷恋和愧疚,都积着攒着,让它烂在心里。她心想:父母和恋人,如果真的只能二选一,哪方比较重要呢?
或许往后还能爱上别人,但父母的养育之恩,这一生也无以为报。她心酸地发现,如果一定要在父母和司屿之间选择,她宁愿委屈司屿和自己,也不会扔下父母。拧开大门,回身刚要扣上,视线突然定住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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